月盒包裝盒裡的我們

我和阿嵐最後一次說話，是在中五那年中秋節。

那天，她送了我一個禮物——一個包裝得極美的月盒。藍銀相間的硬盒，蓋上壓印著一輪皎潔的月亮，像極了她那年夏天染的銀灰髮色。盒子不大，卻沉甸甸的，我拆開時手指還微微發抖。

「這麼隆重？」我笑著問她。

她說：「裡面不是月餅，是我們的回憶。」

裡面是四顆手工月餅，每一顆的餡料都跟我們過去的某個片段有關。一顆是奶黃流心，紀念我們偷溜去學校禮堂看中秋晚會的那晚；一顆是抹茶豆沙，她在補習班邊啃邊抱怨數學老師講太快；一顆是栗子味的，她說她失戀那晚就是吃這味道吃到想吐；最後一顆，芋頭蛋黃，她說那是「未來口味」，如果有未來，我們還能一起吃更多不一樣的月餅。

我沒當真，以為她只是感性發作。

我們從小學四年級就認識，一起打籃球、看動漫、畫無聊的漫畫，笑點一樣怪，吵架三天就和好。我從沒想過，有一天，這種日常會結束。

但中五過後，她沒再出現在學校。聽說她去了台灣念書，再後來是歐洲交換。我留在香港升學打工，一開始還會寫信給她，後來變成訊息，訊息漸漸沒有回覆，我也就不再打擾。

月盒包裝盒我一直留著。每年中秋，我都會拿出來擦一擦，有時甚至會去同一間餅店買她最愛的芋頭口味，然後對著空氣講幾句廢話，假裝她還坐在對面。

今年是第十年，我在社交平台看到她更新動態，照片裡她站在異國的河邊，身邊多了一位看起來溫柔的女孩。

我點了她的頁面，看了一會兒，沒有加好友，也沒有留言。只是重新打開那只舊月盒，裡面已經什麼都沒有，連月餅味都淡了。

但我知道，盒子還在，友情也還在。只是它不再是每天都要說話的那種，而是像中秋的月亮——即使看不見，也知道它在某處亮著。